年齡具爭議而無人陪伴的外籍兒童:難獲制度保護和照顧

這篇文章收錄兩名年齡具爭議而無人陪伴的未成年人士的見證。他們目前分別住在無國界醫生的庇護中心和馬賽一間臨時收容中心,並接受無國界醫生的醫療護理。

16 歲的塞杜(Seydou)*,來自科特迪瓦

塞杜(Seydou)是一名年齡具爭議而無人陪伴的未成年人士,目前住在馬賽一間臨時收容中心。他途經摩洛哥和西班牙,最後抵達法國。該中心由當地一間叫「Collectif 113」的機構管理,目前收容20 名年齡具爭議且無成人陪伴的兒童。無國界醫生向該中心提供財政和醫療支援。© Mohammad Ghannam/MSF

我叫塞杜*,今年16歲,來自科特迪瓦。父親在我小時候離世,母親住在離首都很遠的一個村莊。由於她沒有電話,我無法經常跟她聯絡,有時不得不靠其他人才可談話。

2022年1月,我從摩洛哥乘小艇出發,而那是一趟我想徹底忘掉的旅程。然而,兒童保護服務評估人員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關於這次旅程。那時我初到法國,想忘掉一切,但他們堅持要問我旅途的所有細節。

我想忘掉一切

穿越摩洛哥是整個旅程中最艱辛的部分。我曾被關在一間房子裏數周,房內還有其他兒童和成年男人。我們穿過沙漠,過程艱辛無比——當時我和幾十個人坐在一架裝上深色車窗的貨車上,甚麼都看不見。

我們到了大西洋沿岸的阿尤恩 (Laayoune)時,已經乘車足足16 個小時。到達岸邊時,他們要我們登上一艘小艇。上船後,我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要往哪裏去,而當時我亦冷得發抖!一艘西班牙搜救船在晚上把我們接走,並將我們轉送到聖克魯斯德特內里費(Santa Cruz de Tenerife)。

我被拒絕,因我的故事不夠完整

我抵達法國後,評估人員要我講述旅程經過,讓我再次經歷創傷。我只想重新生活,但他們卻要求我詳細交代之前經歷過的一切。我沒有這樣做,我已感到很累,想把所有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於是他們查核我的文件,但我只帶了文件副本。我向他們解釋,說我可以聯絡住在阿比讓(Abidjan)的兄弟索回正本。我告知他們所有事實,他們亦可以去查明我並沒有撒謊!但最終我被拒絕了,因我講述的經歷不連貫、不夠完整,而且我沒有有效文件。

流落街頭不應是個選項

即使經歷了一切,我還是非常幸運。若非「Collectif 113」收留了我,我很可能一直流落街頭。街頭生活充滿危險,人口販賣的問題無日無之。要是我獨自一人在街上流連,很可能會墮進了這些危險的網絡裏。

自2022年6月起,我成為「Collectif 113」一分子。我在迦納比耶爾大街(Canebière;馬賽一條熱鬧的街道)的臨時收容中心住了幾個月。在中心內,我能接受教師的指導。事實上,我也可以步行到中央車站,到市場購物,或在社區附近散步,這樣的生活讓我能感到自由,因為我不再像在摩洛哥那樣活在威脅之中。

我希望忘記過去,憧憬未來

但除此之外,我無法實現我最大的夢想──回校上學。我想找到工作、繼續學業,並開始新生活,繼而結交朋友,和他們出外遊玩。有時候,我會憶起旅途的經歷。要是我能上學,我應該更忙著為將來打算,而不是回望過去。

17歲的賈漢  *,來自阿富汗

賈漢是一位年齡具爭議而無人陪伴未成年人,目前住在馬賽一間由無國界醫生管理的庇護中心。他徒步走了超 過6,500 多公里路,穿越巴爾幹半島,最後抵達法國。©Mohammad Ghannam/MSF

我叫賈漢,今年 17 歲,我已在無國界醫生的庇護中心住了 8 個月。我大約在一年前到達法國,當時曾徒步走了逾6,700公里路,途經11個國家。

我 13 歲時離開阿富汗的家鄉提津(Tizin)。那裏是個群山環抱的山谷,我曾在當地牧羊。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村莊,風景卻美得很!

我的父親是個警察,也是個勇敢的人,他在我九歲時被土匪殺死。我從未見過母親,她在我出生後便去世,於是比我大10歲的姐姐把我養大。後來我決定離開,尋找更美好的將來,她便陪我到車站,並送我上車。當時我們隔著車窗,作最後一次對望。

伊朗警察常常用棍打我們的頭

我從提津前往索羅比(Surobi),然後到了喀布爾(Kabul),最後轉到內姆魯扎(Nemruza),而我就從那裏進入伊朗。伊朗人不太喜歡阿富汗人,我們曾遭到警察無故襲擊!那時我們只是在街上行走而已,但他們就朝我們走過來,並用棍直打我們的頭。那是我到過最艱難的國家之一。

在那裏我以嘟嘟車(tuk)代步,但其餘路程都要走路。有時我們在山上不停地走好幾天路……10天、12 天,直至筋疲力盡為止。我們會在村莊停下休息,有時在鄉郊吃樹根、香草和蕃茄充饑。

我從伊朗繼續前往土耳其,並在當地工作了 6 個月,然後再從土耳其前往保加利亞,繼而到了北馬其頓,這也是另一個我被邊境當局人員多次毆打的國家。之後我到了塞爾維亞,逗留大約 5 個月,然後嘗試越過羅馬尼亞和匈牙利的邊界,但過程絕不容易!

我在歐洲邊境不斷被打

邊防警察非常兇狠。有次我在匈牙利和其他年輕人一同被捕,我們的頭、腿被打得遍體鱗傷……他們再把我們推上一輛裝上深色車窗的汽車。警察把我們帶到另一國的邊境,然後趕我們下車。

我在歐洲邊境遇到不少生命危在旦夕的人,也遭受了很多暴力。我曾遇過一個人,他因疲憊和傷勢在我面前倒下……但我們只能繼續向前跑避開警察,無法把他扶起來。這是不人道的!

於是我們決定到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Bosnia-Herzegovina),再到克羅地亞,最後是斯洛文尼亞。在最後兩個國家,我感到如釋重負:我終於到了歐洲,身處在安全的國家,別人也不再對我們有所顧忌。然後我從斯洛文尼亞前往意大利,途經米蘭和都靈,只在該國逗留了10 天,我們便繼續旅程,前往蒙彼利埃(Montpellier),並在那裏逗留了三天。

我在馬賽渡過了一段艱難時光

我到了馬賽,在聖查爾斯車站(Gare Saint-Charles)睡了兩天,沒有進食任何東西。那一個月我在馬賽過得很苦,睡在街上的帳篷裏,身上沒有甚麼衣服,只有位女士偶爾會帶蛋糕給我吃。然後我被轉介到兒童福利部門,並在酒店待過一段時間。

評估人員說我虛報年齡,他們以文件問題為由拒絕我的申請。他們想查看我的身分證,但我說我把它留在阿富汗。塔利班來了後,我再不能問朋友索取文件。於是我再次被送到街頭。

我遇上一間機構的義工,他們幫我找一些可借宿的地方。我在亞爾(Arles)獲一個家庭接待,我和那對年輕夫婦渡過了數天愉快的時光,他們非常友善,但他們不能長期收留我。當他們出外去渡假時,有位社工把我轉介到無國界醫生的庇護中心。

我想當警察,像父親一樣

我在無國界醫生的庇護中心已經住了八個月,並已開始上學。雖然法語很困難,但是我也在努力學習中。現時我已會說好幾種語言,包括普什圖語、達里語、烏爾都語、波斯語、印度語、俾路支語、土耳其語和法語!

我在學習木工,而老師對於我早已學會如何建造門窗都感到很驚訝。我曾在土耳其打工維生時,就學會了這門技術。只要我努力工作,學好法語,也許有一天我也能像父親一樣,成為警察。

*名字已作更改

地點
法國
議題
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