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件衣櫥後都有個萬聖節前夕

今天一早，我回到索科托，已經聽到哈默茲的好消息，醫療隊已經抵達小村莊，而衛生部已經承諾二十四小時內派出工作人員來現場評估！一夜之間，哈默茲就組好了他的小型醫療隊。當凱比州的衛生官員說沒有庫存的麻疹疫苗，哈默茲又瞭解到索科托州尚有一些庫存，於是建議凱比州的衛生廳向索科托州借來一萬支疫苗。 營養不良本是會讓政府大跌面子的事，無國界醫生為什麼能夠展開營養不良治療計畫？尼日利亞本來就有免費的國家疫苗注射計畫，無國界醫生如何推動政府作出二十四小時內去到麻疹流行的地區進行評估？我和古德曼同行，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問他。 無國界醫生在尼日利亞的項目總管古特曼來自印度，之前在蘇丹達爾富爾、埃塞俄比亞、索馬里等地項目工作，相比之下，尼日利亞更加和平，然而，這並不意味著項目更容易。他說，二零零九年六月，無國界醫生在凱比州應對大規模的麻疹爆發，在這個過程中發現營養不良的兒童比率相當高，於是也治療營養不良的兒童。起初當地政府官員不承認有營養不良的個案，於是，無國界醫生邀請衛生部門負責監測的官員來到營養不良治療點眼見為實，並每月提交收治病人及康復的資料；這期間，更是頻繁地造訪衛生部門的辦公室，解釋無國界醫生的工作。保持高度的透明度，成了組織唯一也是最有效的交流工具。經過不下十次的談判，無國界醫生與凱比州的衛生廳，以及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達成一致：二零零九年五月會將凱比州的營養不良治療項目交接給當地政府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來自亞洲的古德曼，大學時學市場行銷，畢業後也做過市場推廣，這些背景讓他在尼日利亞有了用武之地。 與在項目上的工作不同，古特曼在阿布賈的工作主要是聯絡尼日利亞聯邦政府機構以及其他的國際組織，通報無國界醫生的項目動態。在古特曼的安排下，來自加拿大的無國界醫生傳訊顧問伊莎貝拉走訪大量人群（包括國王、無國界醫生的當地員工、國際救援人員、政府官員、病人家屬）制訂出通過當地傳媒——主要是廣播——傳播母乳餵養知識以及其他健康知識的傳訊策略。 我原本以為母乳餵養在任何地方都是天經地義的，然而在這個地方，要讓人接受卻並非易事。項目上的同事說，當地有些人認為母乳是不潔的，給小孩子喝了會被傳染，傳染什麼？他們也不知道；有些母親看到初乳是黃色的，就覺得羞愧，寧願餵孩子駱駝奶；而伊莎貝拉說，在海地，有些婦女不願意餵奶是因為餵奶會讓他們的胸部下垂，胸部下垂就會讓他們的男人嫌棄他們，他們的男人嫌棄他們他們就沒有太多辦法繼續生活下去...... 古特曼甚至想挑戰當地早婚的習俗——當地的女孩長到十二歲、十三歲就會被家人安排結婚生子，而他們往往在幼年期就已經營養不良，早婚早孕對她們的健康是極大的損害。「如果這已經是他們文化的一部分，你怎麼可能改變呢？」我問古特曼。他說道：「如果你把早婚當作他們的傳統文化，那麼，你的確不能改變也沒有理由去改變，但是你要看到，對醫療組織而言，早婚是一種生活習慣，有害身體健康，那麼，改變就是必要的，正如疫苗注射，在非洲，不久之前這還是一個新鮮事，如今人們不是已經可以接受了嗎？」 我真的很佩服前線人員，看起來輕鬆自如的工作後面總是有太多的努力，太多的付出。哈哈，也包括一些讓人很開心的工作。如果說日常生活裡繁瑣的工作，一頭亂麻要讓人處理的境況是「每個人的衣櫥裡都有一個骷髏」，項目上的複雜情況可以說是「一個衣櫥裡藏了一個萬聖節前夕」。 無國界醫生幹事魏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