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巴勒斯坦加沙地區持續的暴力襲擊,我們在拉法(Rafah)和中部地區的團隊目睹當地兒童和成人均出現一系列心理健康問題。自今年初以來,無國界醫生已為加沙的人們提供超過8,800次心理援助。
無國界醫生心理學家穆薩多(Davide Musardo)最近離開加沙,他之前在當地幫助人們處理其在無情轟炸的可怕環境中所面臨的各種心理健康症狀。他目睹當地人在無法承受的現實中生活,以下是縈繞在他心頭的回憶。
無國界醫生在加沙的時任心理學家穆薩多(Davide Musardo)。© MSF
在一些心理輔導環節上,我們甚至必須大聲喊叫以蓋過無人機和炸彈的聲音,別人才能聽到。當外面沒有戰鬥時,則聽到醫院內孩子們的哭聲。他們當中有的成了殘障、有的燒傷或有的失去父母。孩子們的驚恐發作,因為疼痛讓他們想起永遠改變其生活的炸彈,那時身上的痛會引發心理創傷。那些相對平靜的孩子們則在畫無人機和軍用噴氣式飛機。醫院內的戰爭無處不在,血腥味令人難以忍受。這就是我從加沙帶回來的畫面。
我從未經歷過像在加沙目睹的一切。我在那裏看到的所有病人都有些共通點──黝黑而幾乎燒焦的皮膚,因他們整天暴露在陽光下;體重銳減,因食物稀缺;頭髮變白,因承受這幾個月的戰爭壓力;面無表情,臉上充滿失落、悲傷和沮喪。他們已失去一切。
一位病人告訴我:「我懷念那些小東西,好像我多年前去世的母親照片,我以前喝咖啡的杯子,相比起那破爛的房子,我更想念我以往的日常生活。」
另一位病人問我:「我已好幾個月沒有喝過一杯清水了。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作為人類,我們能容易講述自己所面臨的苦難。但該如何向與你經歷相同事情的人訴說悲傷故事呢?因此我們的首要任務之一,是為我們的病人以及逾8個月來一直無間斷工作的巴勒斯坦醫生和護士提供一個安全的聆聽空間。
加沙南部汗尤尼斯(Khan Younis),攝於今年4月。© Ben Milpas/MSF
在意大利,我們會刪除手機中模糊或無用的照片。在加沙,人們會刪除在轟炸中喪生的家人的照片,認為這樣不再望見就能減輕其傷痛。
我目賭人們在一再收到撤離令的消息時陷入崩潰,有些人在8個月內轉了 12 次地方。
我曾聽到有人說:「我再也不搬帳篷,也許我就這樣死去吧。」
在加沙,人們即使得以倖存,但仍不斷遭受創傷。一切都不復存在,甚至失去對未來的想法。對人們來說,最大的痛苦並非今天的炸彈、戰鬥和哀悼,而是這一切所帶來後果。人們對和平與重建生活的信心已所剩無己,而我在醫院看到的孩子們的狀態也有明顯變差的跡象
雖然我已離開了加沙,但我仍仿佛身處當地,我仍能聽到被燒傷孩子們的慘叫聲。我們需要立即實現持續停火,否則根本無法治癒深刻的心理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