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媽媽的孩子

沒有媽媽如何餵哺孩子?對我們大多數人而言,答案並不複雜──奶粉。但當我在中非共和國問這個問題時,他們的表情卻變得凝重黯淡「不可能。」 當我遇到「蘇尼爾」後,我開始問這個問題。蘇尼爾是一個四個月大,胖胖的嬰孩。他的爸爸帶他到醫院,尋求餵哺的協助。孩子的母親產後不久便過世了。 一般情況下,家族或社區的婦女會幫忙,為喪母的孩子提供母乳餵哺。但蘇尼爾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幫助。一貧如洗,無親無故,他孤立無援。 奶粉:市場上沒有供應。 奶瓶:沒有可能獲得。 潔淨的水:有限。 對食水衛生的重要的理解:有限。 文化:不能接受用奶瓶餵哺嬰兒。 雖然面對著種種不利因素,但我仍然下定決心幫助這個孩子。 我從醫療物資倉庫中找到最後一個奶瓶。我將奶瓶清洗和消毒。我安排孩子入院,以便教導爸爸如何餵奶、食水衛生和照顧嬰兒的知識。每天我都花時間教爸爸如何照顧蘇尼爾。其實只是一些簡單的提醒,例如︰餵奶後洗淨奶瓶,保持奶瓶清潔,經常餵奶,新鮮的奶,經常抱抱孩子。 我找到一個塑膠桶,幫孩子爸爸替蘇尼爾洗澡。醫院所有的女同都來看和笑起來。我不知道他們是因為覺得我替孩子洗澡很有趣?還是爸爸替孩子洗澡很有趣?或是我們這個組合很有趣? 一星期後,蘇尼爾的胃口不錯,孩子爸爸也開始掌握保持衛生和照顧嬰兒的基本知識。孩子爸爸希望可以出院,因為他須要回到田裡工作,為下一個耕種季節做準備。我們同意孩子可以出院,並安排他每週來醫院複診和領取不同處方的奶粉。 出院後的首兩周一切順利。蘇尼爾的體重也有增加。醫院的女同事都十分歡迎孩子爸爸,他們會在孩子爸爸到醫院和領取奶粉的時候,幫忙照顧蘇尼爾數個小時。他在醫院裡得到了很大的支援。 第三個星期五,蘇尼爾出現腹瀉。他看起來有嚴重脫水的情況,疲憊不堪。我們再次安排父子二人入院。奶瓶不是很潔淨,孩子爸爸好像不太關心和在乎。我們只好從頭開始教他,並為孩子提供治療和支援他們。 有一天,我走進病房,蘇尼爾獨自躺在床上尖叫,他渾身都是腹瀉的糞便。而他的爸爸卻不知所踪。我生氣極了。他怎麼可以不照顧生病的兒子?我拿來水桶、水、肥皂和一塊新的布料。我再次替蘇尼爾洗澡。我泡好了奶粉和洗淨了奶瓶,然後把他抱在懷中餵奶,直到他睡著。當然我一邊抱著熟睡的嬰兒,一邊處理其他的工作。幸好,蘇尼爾喜歡在我工作的時候,睡在我的懷裡。 最終,爸爸回來了,我必須向他說明,不得在孩子無人看管的情況之下離開。 每天我都重覆示範給孩子爸爸看如何清洗奶瓶、如何定時餵哺、如何使用水份補充液、如何替孩子洗澡。儘管我們盡了全力,但蘇尼爾的腹瀉並沒有好轉,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他的體重更不斷下降,整日整夜地發燒。我們開始透過靜脈注射給他補充水分。我們與營養治療小組的合作制定了一套嚴格的餵食時間表。我敦促同事在每次餵食時都必須在場,在夜間喚醒嬰兒餵哺,並支援孩子爸爸。孩子爸爸須要明白孩子病情的嚴重程度,承擔部分的責任。 我把孩子的奶瓶帶回家中,每天消毒數次。孩子餵哺時,整個醫療隊都在幫忙,並鼓勵著孩子爸爸。蘇尼爾經常肚餓。每次餵食都需要準備新鮮沖泡的奶粉。這裡沒有冰箱可以保鮮。整個醫療隊都一起努力,每件事情都十分耗時和具挑戰。 衛生是這裡最大的難題。我們生活和工作的環境都沒有適當的廁所或處理排泄物的設施、沒有嬰兒尿布、沒有圍著牲畜的圍欄、沒有鞋子、沒有經過處理的食水、沒有自來水、擁擠的生活環境、泥巴地、泥巴屋……還有細菌無休止的繁衍。當我消毒奶瓶和準備奶粉的時候,我清楚地明白到自然母乳的重要,不僅營養上的好處,還可以增強免疫系統的機能。沒有母乳……餵哺孩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儘管我們費盡心力,但蘇尼爾還是在一個晚上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心碎了,同時也充滿了憤怒。怎麼會這樣?我們花了這麼多心血支援和教導爸爸負起養育孩子的責任,但我們還是失敗了。我們未能留住蘇尼爾。他面對著太多不利於他生存的障礙。讓人遺憾的是,蘇尼爾的故事並不罕見。我們因此來到這裡支援這些苦苦掙扎的人民,為他們提供生活必需品──乾淨的食物和食水。我們仍要為此努力不懈。
地點
2010
議題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