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一位流離失所的醫生之工作日常

施奇洛科夫(Alexander Shcholokov)現為無國界醫生在烏克蘭東南部第聶伯羅(Dnipro)的項目醫療顧問。他分享了自己作為一位烏克蘭醫生的經歷和日常生活。

我是施奇洛科夫(Alexander Shcholokov),但大家都叫我薩沙(Sasha)。我來自烏克蘭東部的頓涅茨克(Donetsk),是一名醫生,並自2017年起在無國界醫生工作。

但到了2022年2月24日,考慮到我們國家的情況,我需要立即決定是否留下來並繼續為無國界醫生工作。當然,對於我的妻子來說,這並不容易接受。

然而一年後的今天,儘管距離和分離令人很難受,我知道我們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2022年2月24日

那天早上醒來後的回憶,永遠不能磨滅。當轟炸開始時,我們正在馬里烏波爾(Mariupol)的家中睡覺,那時我們立即知道要必須離開,但應往哪裏暫避呢?

我們拿了幾件隨身物品,便開車向西行。經歷了累人的漫長路程、交通擠塞和未知的焦慮,15個小時後我們停在烏克蘭中部的克洛佩夫尼茨基( Kropyvnytsyi)。第二天清晨5點,我們繼續前往利沃夫(Lviv)。到處都一片混亂。

我記得在橋上被擋去路,在車龍中聽到飛機在上空飛行。我兒子快將兩歲,還不太會說話,但那一刻他發出了不解和恐懼的聲音。我嘗試安撫他,但我知道我們一家必須離開烏克蘭。後來,我們得知在2月28日,一枚炸彈正好落在我們的房子,摧毀一切……

其後我們到了邊境,我把家人留在了匈牙利,自己則回到利沃夫,那時無國界醫生的團隊已撤出該城。

第聶伯羅

無國界醫生在烏克蘭各地展開緊急應對,而我們很快決定將重點放在應對第聶伯羅民眾的龐大需求。

第聶伯羅是烏克蘭東南部的一個城鎮,大量流離失所的家庭在東部因暴力而逃離時會暫留在那裏。我被獲派管理無國界醫生當地的醫療隊,沒多想便立即答應。

2014年我曾住在第聶伯羅,而當時衝突才剛開始,但這次再抵達時,那裏已跟我記憶中全不一樣。街上空蕩蕩,像是一個半廢棄的城市。我們開始與地方當局會面,評估當地需要,特別是在醫療設施方面。幾天內,我們開始培訓衞生部的醫院團隊。

無國界醫生位於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州的流動診所。© MSF

在第聶伯羅首數天的工作

培訓的其中一個目的,是讓醫護人員具備處理大量傷者的知識和技能,例如爆炸後的情況。另一目的是讓團隊能隨時作好準備,可以在發生轟炸事件時將所有病人和工作(手術室、深切治療部和穩定病房)轉移到地下室。

除與醫院合作外,我們還在第聶伯羅和扎波羅熱(Zaporizhia)開設流動診所。診所團隊在接待新抵達人士的中心和如避難處所等地方,提供一般診症。

我們現時的工作

在 (戰爭)初期情況不斷變化,而現在也仍在變化。但在過去多個月來,我們也繼續提供醫療護理。其中我們會優先處理的是長期病人,他們許多人已有幾星期無法獲得所需藥物,其狀況可能隨時惡化。

除身體的醫療護理外,我們還有心理學家提供初步的心理支援。若你問及任何一個在這裹遇到的人,無論是員工還是病人,他們都會告訴你,他們失去了一位甚至多位摯親,或者無法與家人或朋友聯繫。

我們的健康推廣員與當地或國際組織建立聯繫,以不同形式向當地人提供幫助,例如提供基本生活物資和保暖衣物;同時會安排一些康樂活動(包括運動、繪畫等),好讓人們有途徑去表達他們的經歷。

專家經驗

每個人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當下的位置。有些人成為義工,為周圍的人提供支援。各人之間的團結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關鍵,而這股力量十分強大。由於許多無國界醫生員工亦流離失所,所以我們幫助的人所面對的情況,亦正是我們的情況。

我們明白流離失所者的需求,了解在哪裡尋找資訊。我們當中許多人正利用2014年的經驗,當時衝突導致數千個家庭離開烏克蘭東部。這並非我們首次被迫重整個人生活和工作。

在無國界醫生工作也意味著不斷適應一直變化的情況,而對於醫生來說,這也是必要的:就每個病人、每個危急情況作調整,並盡快找到最佳處理方案。緊急情況下,大腦會自動調整,這是我們所接受的訓練,亦是今天作為在烏克蘭工作的醫護人員的重要資產。

照顧自己

雖然最近我能與妻子在基輔相處幾天,但已有一年沒有見到我的兒子。他們現住在捷克共和國,這樣我會比較容易知道他們是否安全。

至於其他方面,我會嘗試照顧自己,會走到郊外呼吸新鮮空氣,或看看戲劇和小說。

我很高興能夠幫助和照顧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群。我知道現在每個人都需要笑容,所以即使我心情不太好時,笑容也從未在我的臉上消失。我的責任就是激勵我的團隊,讓他們有好心情和動力。富有感染力的微笑能給予我們勇氣和信心,而我亦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地點
烏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