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科醫生

不知道其他方言裡,有沒有「撑(讀第三聲)」這個說法;在武漢方言裡,是用力壓住的意思。在武漢工作時,臨床麻醉中,有時會碰到病人在蘇醒時出現躁 動,常需其他醫務人員「撑住」病人躁動的肢體,免得病人摔下手術臺,或打到東西、傷害到自己,同行將此戲稱爲「撑麻」。在巴基斯坦,我做了一回真正的「撑麻」撑住病人做麻醉。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平安夜,本應放鬆心情度佳節,我們卻在忙著搶救一名受槍傷的少年:一顆子彈在他體內製造出八個小洞,令人心驚肉跳。 小鎮蒂默加拉的槍支管理比較鬆懈,鄰里之間時常因糾紛發生暴力衝突。在此地,槍傷並不算新鮮事。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剛做完兩台剖腹產手術,還沒來得及擦汗,就接到急診室的電話,一名十五歲少年受槍傷,需要麻醉科醫生會診。
上海下雪了,聽說是這幾年最大的一場雪。 常常有人問我「非洲是不是很熱阿?」「非洲有冬天嗎?」非洲有雪的,非洲很大,橫跨南北半球,非洲有樹林,也有沙漠,非洲不是到處都有獅子、老虎、大象、犀牛和河馬……非洲,哎呀,就是非洲嘛!
十二月十六日是我到達巴基斯坦西北邊境省的蒂默加拉後的第一天。早上開始和來自愛爾蘭的麻醉醫生馬克交接班,九時三十五分就接到醫院電話,一名妊娠高血壓孕婦反復抽搐數次被家人送到蒂默加拉地區醫院母嬰健康中心,急需剖腹產。放下電話,我和馬克立即乘車前往醫院——雖然我們駐地離醫院很近,因為安全緣故,無國界醫生還是規定所有外國工作人員必須乘車外出,中途不能下車。
有些人,當揮手說再見的時候,應該就知道這輩子會不會再見。所謂距離,其實不過是兩個願不願意的加總。願不願意花時間,和願不願意把錢掏出來買機票。 兩個條件都成立了,距離,不過就是一張機票這麼遠而已。
不斷的參與和離開項目,這就是無國界醫生,我們就是這樣生活,項目就是這樣運作,當地員工已經習以為常。國際志願人員的生活就是如此。項目開始的那一天,我們就開始盤算離開的時間。這是我們在無國界醫生經常談及的事情。當我們到達項目,就開始倒數離開項目的日子。 作為一名麻醉科醫生,我參與的也是較短的項目。我需要習慣介紹自己,記下所有同事的名字。可能當我要離開的時候,我只知道他們的名字怎麼讀,但還未知道怎麼寫。
今天是當地員工(手術室技術員*)面試的日子。先去醫院交代一些事情之後,我和Raewyn回到辦事處。 * 由於烏韋勒鮮少有人受過正規的醫療或護士訓練。基於無國界醫生的立場,不能授與他們所謂護士的職稱。若授與他們護士職稱,無國界醫生給的證明上也會寫上護士字樣。若日後這些人拿著無國界醫生的證明去其他地方謀職,將產生諸多問題。 我不喜歡面試人,也不喜歡被面試。但由於處在不同的立場,我也開始瞭解,為什麼面試需要問這麼多令人覺得困擾的問題。
星期天,大約九點多去了一趟醫院。所有的一克的氯片都用光了,沒辦法清洗器械和地板。星期天也沒辦法從藥房訂。Rx突然出現在醫院,說在醫院後面負責水利的地方有整桶的氯粉。 和Raewyn走到去那兒看了一下,沒有人在。後面小房間地上的確擺了整桶的氯粉末,但味道相當刺鼻。這個地方也是供應醫院用水的水塔所在地,大約三層樓高吧!Raewyn從之前就說想爬上去瞧瞧,今天倒是給她逮到機會了。
今天掌管無線電的同事走過來,跟我說︰「Chiels,這是你的對講機。」我要開始帶對講機了? 1. 無處可逃。 2. 很吵! 中午Rx來了,在醫院逛了一圈之後,問我要不要一起搭Tuk Tuk回去。(Tuk Tuk︰ Autorickshaw,跟印度一模一樣的機車黃包車,應該是印度進口的。)結果醫院門口的司機都獅子大開口,最終我們走路回去。 下午,我的對講機傳出起︰「Chiels,支援梅德林!Chiels 支援梅德林!」 梅德林︰「我們稍後要進行剖腹生產。」 我︰「好,我馬上就來。」
和Raewyn到了醫院。在手術室呆了一會兒,Raewyn跑來叫我,說Ann正在住院部替一個嬰兒急救。那是前幾天的一個早產兒,也是昨天史醫生問我願不願意替他上麻藥的那一個。三十周左右,大約1.2-1.4kg吧。Raewyn看到這個baby時,喃喃的說︰「他們要替這個嬰兒上麻藥嗎?不行......」Raewyn又望了我好幾次,我告訢她︰「我也不知道。」 我協助那個嬰兒的呼吸大約二十分鐘吧。最終他的呼吸回來了,我和Raewyn則默默的離開住院部。
Subscribe to RSS - 麻醉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