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中國家藥房」遭受兩面攻擊

卡雯與她的丈夫和2個孩子住在莫桑比克（Mozambique）。雖然她是愛滋病病毒感染者，但全靠她在政府治療計劃裡獲得了價格可負擔的仿製藥，她仍然過著愉快和健康的生活；而這計劃是由無國界醫生所支援的。 

但卡雯和全球多個發展中國家裡數以百萬計病人的未來，都會取決於印度法院這個月的判決。兩家跨國藥廠，瑞士藥廠諾華（Novartis）和德國藥廠拜耳（Bayer）分別向法院提出訴訟，就印度政府讓更多人可獲得價格可負擔的藥物、尤其是癌症藥物的做法作出挑戰。 

既然這場訴訟戰發生在地球的另一邊，卡雯既也沒有患上癌症，為甚麼她要關注這場訴訟結果？ 

卡雯未必知道這些訴訟結果與她有重大關係。她和數以百萬計與她一樣的病人，都是依靠印度所生產價格可負擔的藥物。但若法院的裁決有利於藥廠，這條來自印度的救生索將被慢慢扼殺。  

諾華的爭議可追溯至2006年。當時印度政府拒絕批准該藥廠就甲磺酸伊馬替尼（imatinib mesylate）的專利申請，那是諾華以商品名「格利衛（Glivec）」銷售的一種白血病藥物。 

印度的專利法令藥廠較難單就現存藥物推出新形式，來獲得新的專利，必須證明新的修改能顯著促進「治療功效」。在印度，只把三顆藥丸濃縮成一粒、或使用業內已知的方法來配成一種藥物的手法，並不會被視為創新和獲得額外的20年專利年期。 

印度專利法的立法精神是鼓勵研發新藥物，同時阻止大型藥廠沉溺於使用「長青」手法，這種手法在製藥行業內相當普遍。透過這種手法，一種藥物可申請多個不同專利，每個專利所針對的，只是同一種藥物的不同面貌。 

這場遊戲利潤豐厚，卻也是致命的。高昂藥價源於那些壟斷的企業，也代表了生死之差。 

若非擁有專利的壟斷企業加以阻撓，仿製藥藥廠之間可以進行激烈的價格競爭，從而降低藥價。在2001年，印度仿製藥藥廠間的價格競爭，讓抗愛滋病病毒藥物的每年藥價從4.7萬盧比（約1萬美元），降至今天的8300盧比。 

這價格競爭可挽救生命。也正因如此，像無國界醫生一樣的治療提供者，能夠讓愛滋病病毒治療計劃得以擴大規模。目前，全球有8百萬名病人正接受治療，重過積極、有生產力的生活，卡雯便是當中的一人。 

諾華在過去6年以來，一直透過訴訟，嘗試推翻印度專利法裡獲取專利門檻較高的條例。諾華目前正向高度法院提出訴訟，並嘗試採用新手法。諾華想法院宣告該條例違憲失敗後，現在便想撤底推翻該條例。這家藥廠嘗試重新詮釋條例，讓條例內有關公眾健康利益的條款變得亳無意義。 

對藥物專利保護的豁免條例，讓印度可生產具質素和價格可負擔的仿製藥，也讓印度獲得「發展中國家藥房」的外號。目前，全球多個發展中國家的病人都跟卡雯一樣，依靠印度出口的仿製藥，來維持生命和健康。無國界醫生使用的抗愛滋病病毒藥物，超過80%都是來自印度，在全球23個國家治療超過22萬人。但諾華讓這一切陷入危機。若諾華勝訴，印度將就藥物發出更多專利。最終，一種藥物可獲得大量不同的專利，並限制可負擔藥物的供應。 

那拜耳又如何？正當諾華與印度政府就專利發佈的準則上展開致命的訴訟戰，並已進入白熱化階段，拜耳便設法阻撓印度政府，阻止她嘗試讓病人獲得那些藥價高昂的專利藥物的行動。 

印度政府的確有發出過專利（但藥廠言過其實的宣傳，往往讓大家忽略了這個事實）。目前，諾華只在幾項有顯著藥效改進的藥物上獲得了專利。

事實上，許多新的抗愛滋病病毒藥物都已在印度獲得了專利，令價格可負擔的仿製藥無法生產，妨礙了病人獲得藥物的機會。以我們在孟買診所所使用的抗愛滋病病毒藥物雷特格韋（raltegravir）為例，無國界醫生每年須為每名病人付出1萬盧比，而這種藥物只是雞尾酒療法所需要的3種藥物中的其中一種。由於生產商只有一家，它可以任意定價。但從公共衛生的角度來看，若藥價維持不變，將不可能向更多病人提供更大規模的治療，長遠而言也不能確保病人繼續獲得治療。

若藥價高昂或供應不足使病人難以獲得藥物，便必須採取行動。全球多國專利法中的「強制許可」機制是其中一個解決辦法，這機制讓藥廠可透過向專利藥廠支付版稅，來合法生產仿製藥，降低藥價。印度政府於3月便作出一個里程碑式的決定，發出了首個強制許可，讓仿製藥藥廠可生產索拉菲尼（sorafenib tosylate）仿製藥，這是拜耳一種治療腎癌和肝癌的專利藥物。

由於拜耳無法使藥物以一個合理和病人可負擔的價格推出市場，所以印度政府採取這種手法。拜耳的「索拉菲尼（Nexavar）」每月藥價是2.8萬盧比，而新的仿製藥版本藥價只是每月8800盧比，便宜了97％。

這個決定立下了一個先例，顯示仿製藥生產在印度仍然是可行，確保有低成本的仿製藥價格競爭，而且除了癌症病人，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和其他疾病的病人都可受惠。  
拜耳一如預期地提出上訴。他們情願透過訴訟來保護他們的壟斷，也不願面對他們藥價過高的事實。這宗上訊已在今月初進行，我們仍在等待裁決。

這兩宗判決都會帶來重大影響。若諾華勝訴，即會降低印度就何謂創新的門檻，短期內會有更多的專利，使諾華等藥廠更容易就市場現存的藥物獲得專利，長遠來說，會令藥廠得以延長他們在印度的專利年期。而若拜耳勝訴，則會讓專利藥物的可負擔仿製藥版本無法生產。

這兩宗訴訟都意味著印度以及全球發展中國家的藥價將可能提高。若諾華和拜耳勝訴，卡雯和其他病人都無法負擔起賴以延續生命的藥物的高昂價格。這場訴訟背後，許多生命正危在旦夕。


卡雲勒卡亞醫生
無國界醫生（國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