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丹達爾富爾,誰真正受壓?

無國界醫生國際議會主席基利思發表對現時局勢的意見

此文章於Al-Sharq Al-Awsat首次發表。

今年十月,我從達爾富爾回來。在二零零四年七月,我曾在達爾富爾工作。當時,只有少數救援組織提供援助,但那裡正陷入危機,急需大規模援助。雖然戰事持續,但我們仍能快速地擴展救援行動。不過,今天一切都改變了。

無國界醫生於過去三十個月裡,一直在蘇丹達爾富爾地區,擔當主要的醫療服務提供者之一,但無國界醫生的醫療人道救援行動正在銳減,因為某些地區的情況,對我們的工作人員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們已全面撤出數個地區,包括科爾馬、北達爾富爾、阿爾及馬亞的古德林地區等。古德林地區剛爆發霍亂,病人需要即時治療以免死亡,要在這時候撤出該區,更加是一個困難的決定。鑑於發生了一些針對人道救援工作者的安全事件,我們也縮減了達爾富達其他大部分地區的救援工作。於過去三個月,已有十二名救援工作者被殺,還有很多被襲擊、被毆打和被侵犯。自年初開始,單是無國界醫生我們這組織,已經歷了超過四十宗嚴重的安全事件。

能獲得救援的平民愈來愈少,而我們接觸難民營以外的平民的機會,又大幅削減,這實在是一個令人擔心的事實。當無國界醫生正為三萬五千名因最近一次戰事,而被迫逃離達爾富爾南部Muhajariya地區的國內流離失所者提供援助,我們卻只因安全問題,而未能接觸杰貝爾姆恩(Jebel Moon)地區裡,逃避戰亂的人。

在無國界醫生仍然能夠工作的幾個小區裡所得出的醫療指數,並不能與二零零四年的「醫療危機」相提並論。事實上,現時的死亡率和營養參數仍處於「可接受」的範圍之內。援助照顧了當地人基本的求生需要。不過,若論營地內流離失所者的情況,他們的危機並不能用數據來量化,而應看看他們承受著的苦難。人們被困在愈趨政治化和暴力的營地裡。他們不知道有否將來,即使有,也不知道這個「將來」又會何時降臨;他們不能離開營地,去搜集生活必需品,因他們擔心會被強暴或殺害;他們終日活在蘇丹政府力量和叛軍的民兵的襲擊和威脅之下。這就是「有幸」能居於達爾富爾難民營,等同被困於「開放式監獄」的平民的命運。

無論真正的前因後果怎樣,不容置疑的是,現時的政治氣候造就了這個特別的「壓力煲」的形成──暴力事件將人道救援擠出外面,並把大批平民關在無盡的脅迫之中。

持續惡化的安全情況,蘇丹政府和各方武裝分子均責無旁貸,但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不斷主張介入的姿態,亦加劇了全安情況的惡化。很多西方國家,如美國、英國、法國、歐盟、非盟、聯合國的領導者和很多西方的倡議團體,都要求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進駐當地,認為這是協助受難人群的最佳方法,但又私下承認這不大會是一個有效的介入行動。

政治領袖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論述是一回事,但連人道組織,例如負責人道主義事務的聯合國副秘書長艾格蘭(Jan Egeland),公開支持這行動,卻是另一回事。保持中立,對人道救援工作者能夠在這樣的一個戰區工作,是十分重要的。這樣公開去支持其中一方,會對所有人道救援工作者帶來危險後果。

更重要的是,現時的國際策略無法遏止針對平民的暴力再次出現,相反,它助長了蘇丹政府及其民兵的反西方言論和襲擊,令危險的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並導致重要救援行動縮減。

這個看法既不是指蘇丹政府不需為發生在政府管治地區的襲擊事件,負上最終責任,也不是指其他交戰團體不需負上基本責任。這基本責任,便是要確保並無參與戰爭的人,其生命受到尊重,和人道救援組織能夠為戰爭中的受害者,不偏不倚地提供援助。

無國界醫生並無就軍事或政治行動的好與壞,及其對「持久解決方法」的促成,發表任何意見。縱然如此,我們看到的,是這些行動正對我們能否繼續進行救援,救助生命,造成影響。

至此,我們不能再保持沉默,並要求那些要為暴力事件負責,和那些施加壓力的有關方面,要令外來的人道救援得以繼續。因為,正是施加壓力的方式,令理應受到保護的平民,要冒著被白白犧牲的危險。

無國界醫生國際議會主席基利思

地點
2006
議題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