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茨醫生分享菲律賓風災救援經驗

羅伯茨醫生(Dr. Natalie ROBERTS)曾前往菲律賓塔克洛班,在無國界醫生的吹氣帳篷醫院工作,為期兩個月。
 
我在風災發生後一周抵達塔克洛班。當我身處高空,看到這個城市的一刻,我就知道它的損毀程度有多嚴重。跑道被車輛、鐵皮屋頂碎片、碎木等瓦礫包圍,當然還有救援包和軍機。飛機起飛的地方很細小,部分被殘破的鐵絲網覆蓋。
 
駛離機場,市面滿目瘡痍,就像世界末日發生之後。我們只能辨認到幾間建築物是房屋,其他大都已成為瓦礫。看到人們從瓦礫中執拾,實在很難過。即使風災已發生一星期,人們似乎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完全陷入絕望之中。
 
我們在一間廢棄的酒店留宿,放下行裝後,便前往被選定為架設吹氣帳篷醫院的位置──伯大尼醫院的停車場。我們要在街道上穿插,因為只有道路中間約一米的地方被清空,可以讓我們行走。撲鼻是難聞的氣味,而更可怕的是你知道那是屍體的氣味。
 
醫院本身受到嚴重破壞。房間被泥濘掩蓋,屋頂被吹走。我們成功找到幾個房間用來作手術室、消毒部門及提供X光服務,以及一個婦產科和新生嬰兒部門。無國界醫生在緊急項目開設嬰兒部門是十分罕見的,但我們估計會有一些孕婦分娩時會出現併發症,亦知道病人可能無處可去。急症室、門診部和住院部則設於帳篷之中。
 
我們非常努力去清空帳篷醫院的位置。我們的後勤隊伍已有20人,但仍需要其餘的救援人員參與──包括外科醫生和醫療隊伍。 
 
醫院設備套裝終於在11月20日的黃昏抵達。當天下著大雨,但我們整夜趕工以架起3個帳篷。小睡數小時後,我們在翌日早上5時回去把餘下的東西都整理好。醫療隊伍在周四接手,徹夜搭起層架、組合病床和為藥物和敷料等拆箱。我想我在60個小時裡只睡了3小時。門診部門在周五正式開放,而醫院其他地方則在周六開放。
 
不久後病人便開始來求醫了。我們看到颱風過後預期之內會出現的情況:有人被飄浮的瓦礫割傷,有人出現上呼吸道感染,長期疾病因而惡化。菲律賓本身已有很高的高血壓和糖尿病比率,很多病人在颱風中失去他們的藥物而無法補充。
 
有些人的傷口已經惡化至後期階段。這樣的環境非常有助感染的形成──菲律賓氣候炎熱又潮濕,人們走在污水當中,也難以獲得醫療護理。我們要進行一些截肢手術。我們也收到很多妊娠毒血症的個案,即是孕婦出現高血壓症狀,這可以非常危險。一般情況下,菲律賓的妊娠毒血症比率已經很高,但颱風帶來的壓力令比率進一步上升。
 
我們也處理了一些可怕的破傷風臨床個案。一名17歲的男孩來到醫院,他的小腿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而且出現典型的破傷風症狀:兩顎無法張開、肌肉痙攣而且對光和聲音極度敏感。他的傷口受到嚴重感染,但我們無法在手術中清洗傷口,因為我們不能把他麻醉──他的兩顎太過緊繃,如果進行麻醉的話,他將有呼吸困難。在給他服用一星期的抗生素後,我們開始每幾天便為他進行手術以清潔傷口。全隊人都在跟進他的個案,但同時我們知道破傷風的死亡率很高。當他最後出院時,對我們所有人來說是難以置信的一刻。
 
我曾在菲律賓工作,知道當地人很少談論任何悲傷或困難的事情。但在幾星期後,我們的菲律賓醫護人員開始討論颱風的事,看來非常難過甚至哭了起來──這是我之前從沒見過的。
 
一位護士告訴我,颱風來襲時,水位開始上升,她把所有新生嬰兒部門的嬰兒放到一張嬰兒床上,嘗試保住他們的性命。其他員工在涉水經過飄浮的屍體、走遠路回家之前,還留守著照顧病人。在路上他們都不知道家人發生了甚麼事──他們只希望看到家人活著。
 
我們的緊急情況已經過去,但塔克洛班的部分地區仍然損毀嚴重。醫院後面有一片土地,好像曾被蒸氣壓路機輾過似的──那裡以前建滿房屋。那裡沒有任何維修工程正在進行,這令我常常受到衝擊,想著屋主的下場。
 
我們仍看到人們對我們的服務有強大的需求,因此我們將在可見的未來留守這裡工作。至今我們醫治了6,000名門診病人,治療了超過1,000宗緊急個案,進行超過250宗手術和協助超過100名嬰兒出生。我不認為這些需求在短期內會有所改變。
 
在除夕的午夜,我們走到酒店的屋頂。只是數星期前,這地方曾經被蹂躝,但現在全個城市都在燃放煙花。在發生了這一切的事情後,看到煙花令我們頗有感觸。這實在表現了菲律賓人的力量和堅忍。全個塔克洛班都貼滿海報,人們都穿著印有「Tingdog塔克洛班」的T裇,Tingdog是當地語言「起來」的意思──而人們亦對此坐言起行。
 
地點
菲律賓
議題
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