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蘇丹︰早餐就是被鞭打二十五下

剛果民主共和國東北部一條村落,今年一月遭受襲擊,十六歲的姆博里(Mboli)與同校的二十名學生一齊被擄走,當中包括他的兄弟穆卡(Muka)。他的村落只是烏干達叛軍聖主抵抗軍(Lord’s Resistance Army)連串殘酷襲擊中,其中一個受襲對象。

姆博里說︰「他們要我們搬運他們從學校和村落裡偷取的東西。他們打我們,叫我們『快走,安靜地走』。我要帶著一個到腰間那麼高的大袋,內裡放的都是單車後備零件。其他人則拖著數以公斤重的花生、一袋一袋的米、甚至是結他,還有我們教堂內的太陽能裝置。」

由烏干達、剛果民主共和國和南蘇丹軍隊展開的聯合軍事行動,引發聖主抵抗軍向剛果民主共和國東北部平民進行更猛烈的報復襲擊,令情況加劇惡化。在聖主抵抗軍的襲擊當中,村落都被搶掠一空,往往被燒至僅餘空地一片,村民都被大刀亂砍,婦女和小童被擄走做性奴,或被迫運送在衝突中掠奪或徵集得來的物品。

姆博里續說︰「他們更在我面前,殺死我們沿途遇見的人。他們用棍打他們、用刺刀刺他們,然後把屍體掉進河裡。我怕只要我停下來休息,他們便會一併殺死我,所以我背著那重甸甸的大袋,只管一直的往前走。」

據官方估計,現時有二十五萬名剛果民主共和國人被迫離開家園和放下生計,家庭都被拆散,一股恐懼的氣氛更充斥著四周。數以萬計的平民都逃到隔鄰的南蘇丹成為難民,去在蘇丹接壤邊境的中赤道省(Central Equatoria)和西赤道省(Western Equatoria),尋找安全棲身之所和援助。不過,聖主抵抗軍的蹤跡亦遍及這兩個省,他們零星的襲擊也令數千名蘇丹人流離失所。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辦公室(Office for the Coordination of Humanitarian Affairs,OCHA)估計,現時在西赤道省和東赤道省(Eastern Equatoria)共有五萬名剛果民主共和國難民和蘇丹流離失所者。

沒時間埋葬死者

三日之後,聖主抵抗軍下令要姆博里和其他男孩離開,但並不包括他的兄弟穆卡。姆博里被落令要即走,連跟穆卡說一聲再見的機會也沒有。他返到家裡,但見一切盡毀,所有人亦已逃跑了。

「爸爸和媽媽都沒有走太遠,一直躲在森林裡,希望得到我們的消息。當我告訴他們穆卡仍被捉拿,爸爸哭了。但他說實在沒法等他,我們必須走。」

在一片逃避襲擊的驚恐下,往往沒有時間等待走得最慢和年紀最大的人,就連埋葬死者的時間也沒有。跟姆博里和他的父母一樣,其他人都放下家園和生計,把一切能帶的都帶走,趕在新一輪的暴力和傷亡發生前逃難,踏上危機潛伏的跨越邊境旅途。

逃難的人們都要穿越連接剛果民主共和國和南蘇丹的茂密多雨的雨林。除了要不斷留心叛軍的出現,難民亦要冒著被野獸襲擊的生命危險。很多人只靠吃植物的根和喝任何他們能找到的水來維生,只要前面的路安全,他們便立即往前走。

在不安全的蘇丹尋找避難所

當他們一到達蘇丹,便會到新難民營尋求援助,或者在蘇丹民居當中搭建臨時營帳。他們盡量與其他人聚在一起,希望可以人多膽壯。他們亦會選擇靠近通往剛果民主共和國的道路,希望從剛抵達的難民口中得悉仍留在國家或被擄走了的家人的消息。有時他們甚至會返回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的農田,嘗試耕作,種些穀物,希望下次收成期時有糧食。

然而,南蘇丹本身已是一個局勢緊張的區域──愈來愈激烈的衝突在幾個地區上出現、嚴重的貧窮,以及極度缺乏基本服務。在與剛果民主共和國接壤的省份,由於擔心進一步受襲,一些剛果民主共和國難民和蘇丹自製武器,並組織社區巡邏隊來自我保護。

無國界醫生南蘇丹項目總管納韋杰(Karl NAWEZI)說︰「這些平民只可以到本身也不安全的地區避難,是令人難過的事。我們在南蘇丹的醫療隊已經奮力應付蘇丹人民的龐大需要。雖然如此,剛果民主共和國的病人告訴我們,儘管聖主抵抗軍同樣活躍於區內,但他們少至在這裡感到略為安全。」

隨著難民開始湧過邊境以及蘇丹的流離失所者在東南面的邊境省份流徙,正在南蘇丹提供醫療援助的無國界醫生工作隊迅速設立緊急項目,為這些流離失所者和難民提供醫療護理、營帳和衛生設施。於二零零八年九月,無國界醫生在西赤道省的工作隊開始工作,為超過一萬五千名難民和流離失所者提供援助。其後於零九年二月,無國界醫生在中赤道省開始第二個緊急項目,援助當地七千名難民。

納韋杰續說︰「逃難的人民都有迫切需要。我們在難民營內開設診所的第一個星期裡,便有五百名病人。試想像一個腹大便便的孕婦要穿越叢林,逃難到一個陌生的國家,然後要分娩。我們在這裡為她提供一處安全地方誕下嬰兒,一處讓她可以得到照顧的地方,確保她和其他相類似處境的人,都可以有尊嚴地獲得治療。」

內心平靜被毀

醫療援助、糧食、營帳和衛生設都是援助這些暴力受害者的必需品。然而,這些只是化解人們傷痛所需的一部分。持續生活在襲擊恐怖的陰霾下,很多難民都完全精神受創。除了失去至親,他們亦失去安全感,內心的平靜被毀。無國界醫生工作隊透過精神健康項目,嘗試為受暴力影響的人,包括婦女和曾被擄走而逃脫出來的小童,提供這方面的援助。無國界醫生的輔導員會進行小組和個人環節,同時在社區內宣傳暴力對心理構成的影響,以及尋求協助的途徑。至今工作隊已為超過三百人提供專門的精神健康支援。

無國界醫生在中赤道省難民營的項目統籌曼賈(Francesca MANGIA)憶述︰「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女人。她常常坐在營內一棵樹下哭泣。她的女兒在她面前被強姦,然後被擄走。她不知道女兒是生還是死。暴力破壞了生活。人們都不敢睡覺,因為往往入夜後村落便遭受襲擊,他們都害怕晚上合上雙眼。」

每星期,繼續有難民越過邊界去到南蘇丹。由於不知道暴力何時完結,他們又何時可以重返家園,在難民和流離失所者當中都瀰漫著絕望和不確定。

來到蘇丹四個月後,姆博里收到好消息指,他的兄弟穆卡已成功逃離聖主抵抗軍,並正在剛果民主共和國一間醫院內。他的父親嘗試返回剛果民主共和國找穆卡,但由於沿路太危險,始終無法成行。只要他覺得安全情況許可,他會再嘗試。然而,姆博里和一家人的生活,前景依然黯淡。

「我實在很擔心穆卡,還有我們的將來。聖主抵抗軍就在我們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的家。我現時在蘇丹是難民,但他們同樣在這裡。實在無法想像將來。還有甚麼將來?」

 

地點
2009
議題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