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馬：孕婦、長期病患和殘疾人士冒險穿越達連隘口以尋求安全

數以百計移民穿越達連叢林後抵達接待中心。© Natalia Romero/MSF

2023年06月22日

2023年1月至5月期間，共有166,649人冒生命危險，從哥倫比亞徒步穿越達連隘口（Darién Gap）前往巴拿馬，人數較2022年同期增加五倍。目前無國界醫生團隊向身處巴拿馬南部、經歷過危險旅程的倖存移民提供護理，並深切關注當地對其提供的保護、衞生和基本服務不足的情況。

在巴拿馬南部達連省聖維森特（San Vicente）臨時接待中心內，最年幼的移民是安托萬（Sam Antoine）。這名只有八天大的嬰兒躺在無國界醫生的緊急擔架床上，他偶爾會活動其小小手腳，亦不時睜開眼睛看着母親梅蘭德（Merlande）。組織的當地醫生站在母子身旁，並為他們提供護理。

來自海地的梅蘭德今年 39 歲，兩年前因暴力事件而逃離家園，直到最近她在智利做家庭清潔工。梅蘭德說：「那裏的生活成本非常高昂，食物、房租，所有物價都很貴。若沒有（合法）文件，便不能找到好工作。我們嘗試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合法，但這是不可能的。」

為尋找更好的機會，她急不及待離開智利，而她決定選擇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穿越達連隘口──一個連接北美和南美危機四伏的叢林。當時她已懷孕八個月。她和兩對夫婦和兩名女孩在叢林中度過整整四天，其間爬上懸崖峭壁，穿過水位上漲的河流，亦途經犯罪集團控制的地區，最後才抵達巴拿馬。

2023年1月至5月期間，超過166,600移民越過達連隘口，人數是2022年同期的五倍。約六成半移民是委內瑞拉人或海地人，但是所登記的國籍超過25個，包括來自厄瓜多爾、中國、智利、印度、阿富汗和敘利亞，他們大部分都報稱其目的地是美國。

梅蘭德說：「他們在叢林裡偷走我們1,300美元，沒有留下半分錢給我們。我們在哥倫比亞和巴拿馬遭搶劫。」她強調他們一行人「只是遭搶劫」，因為她知道很多人在這條路線上遭綁架、強姦或殺害。

儘管無國界醫生、多個人道組織，以及哥倫比亞和巴拿馬政府曾就這條極其危險的移徙路線多次發出警告，但目前仍未有另一條安全而具尊嚴的路線。人們只能繼續別無選擇地冒險穿越達連隘口以尋求安全生活，當中須面對犯罪集團的暴力、遇溺、骨折、腸胃疾病和皮膚病的威脅。

無國界醫生的前線醫生為穿越達連隘口的一位新手媽媽提供護理。© Natalia Romero/MSF

健康問題無阻移民起行

梅蘭德抵達巴拿馬後，便被診斷出患上子癲前症（preeclampsia）——一種可導致高血壓和致命的嚴重妊娠併發症，因此她需要提前接受剖腹分娩。

穿越巴拿馬的孕婦眾多，梅蘭德只是其中之一。在2023年1月至4月期間，無國界醫生在達連的兩間臨時移民接待中心提供499次產前檢查。

「我們發現愈來愈多長期病患者需接受特別治療，包括患有心臟病、需要胰島素、有血壓問題的病人，以及因（酷熱）、缺乏食物或嚴重脫水而暈倒的人。他們決定要出發前往美國時，健康似乎並非他們主要的考慮因素。我們發現有些移民根本無法行走，有的患上腦癱，有的患上失智症。」
──無國界醫生的阿塞維多醫生（Dr. Priscila Acevedo）

2023年1月至4月期間，無國界醫生共治療669位患有糖尿病、高血壓和哮喘等慢性病人，人數是 2022 年同期的兩倍多。無國界醫生還注意到長者和殘疾人士的人數有所增加，當中有截肢者或視障人士。

62 歲的卡洛斯（Carlos）*是來自哥倫比亞的移民，並患有糖尿病、高血壓和心臟病。他坐在拉哈斯布蘭卡斯（Lajas Blancas）醫療站的候診室，並告訴無國界醫生員工他兩天內只吃了幾塊餅乾充饑，說着說着不禁哭起來。卡洛斯說：「我曾多次認為自己的心臟不夠強大，無法在路上生存下去。我不希望任何人身上會發生這種事情，就算是我最大的敵人也一樣。」

接待中心不勝負荷

一名6歲的委內瑞拉女孩問道：「不好意思，請問哪裡可以取飲用水？」但是根本沒有水。

每天約有一千名移民抵達拉哈斯布蘭卡斯的接待中心，容納30,000公升的水箱實在不敷應用。中心設有51間木屋，目標可容納 255名移民，但在1月至4月期間，中心一度收容多達 1,500人。聖維森特（San Vicente）的中心也同樣超出負荷。

過度擠迫的睡眠環境助長疾病的傳播，無國界醫生亦看到越來越多病人患上肺炎和腹瀉，病情也愈趨嚴重。

2023 年 2 月，至少 39 名移民從達連臨時接待中心轉介至巴拿馬西部和哥斯達黎加接壤的奇里基（Chiriquí）瓜拉卡計劃中心（Planes de Gualaca centre）時遇上巴士相撞意外而身亡。

前往奇里基的車費為40美元，負擔不起的人可以免費坐在走廊上。為避免人數過多而再釀成事故，巴拿馬當局暫時禁止人們使用這些免費空間。

無國界醫生於四月接到凱利（Kelly）的個案，她是一名33歲的哥倫比亞移民，當她接受手部骨折手術後，便踏上移徙旅途。她到達聖維森特的接待中心時，手掌已遭受感染。凱利說：「他們帶我到醫院，說我必須要看整形外科醫生和接受X光檢查，但我擔心他們會把我留在那裏。我既沒有錢，也沒法與人聯繫，所以便離開了。」

凱利得知每天都有一班巴士接載最脆弱人群。凱利說：「這班車專門接載身無分文或曾遭強姦的人。他們把我加入名單，但目前巴士沒有免費空位。我來這裏已經一星期，我會一直等下去。」

凱利與一名友人和其三名孩子同行。他們在旅途上兩度遇襲，所以根本付不起40美元前往哥斯達黎加邊境。

凱利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朋友說：「第一次遇襲時，約 30 名說另一種語言的武裝人員前來，盡量把人全都捉走。他們想把我6歲的兒子帶走，所以我抓住他開始跑，他們便朝我開槍。可是到了第二次遇襲，我們無法自救。我們過河時，他們就在河的對岸。我們可以跑到哪裏去？」最後她們只剩下幾件衣服，以及一部未被武裝分子發現的手機。

目前每隔10天就有一班巴士免費接走滯留在接待中心超過10天的人士，而且不時會預留空間予有特殊需要的弱勢群體，然而篩選的標準仍未非常明確。

日益積累的需求

庫馬雷（José Rafael Cumare）在叢林中跌倒，令腳跟骨折。無國界醫生一名員工正檢查他腿部的腫脹情況，他說：「進入巴拿馬約一小時後，我跳進一個瀑布，但撞到水中的一塊石頭，結果折斷了腳骨。」他沿著小路匍匐而行，然後找來一些樹枝作拐杖，才能走完這段路，比正常花多足足 13 天。雨季剛剛開始，路程將變得更加崎嶇難行。據國家移民局（National Migration Service）數據顯示，4月的最後兩星期，至少有 10 人死在達連隘口的路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