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

上周六下午,我經歷了一次緊張的搶救。 下午的時候,我在辦公室正準備起草報告,邊上的無線電總機告訴我附近的一個村莊有人被刀砍傷了手,需要派出救護車。因為是周六,而唯一的一名待命護士在另一個點因為道路受阻,還沒有回到基地,其他的醫務人員都在醫院,基地裡只有我一個醫務人員,於是我急匆匆地背上急救包登上越野車出發。 術業有專攻,更不用說醫學這個分科極細的學科。我最近幾年接受的都是內科的專科訓練,大學時學的急救知識早已差不多還給了老師,只是在加入無國界醫生後才特別花時間惡補了一些創傷外科、急診和熱帶病學的知識。我讓自己盡可能地平靜下來,在心中默默回想外傷急救的基本流程。 很快就到了事發地點,原來正好有一輛無國界醫生的工程車因為道路問題在附近被困了將近一天,所以才能在出事以後用車上的無線電第一時間通知基地。 等到我們車子趕到的時候兇手早已逃跑,我看到傷者的時候禁不住抽了一口氣,年輕人不是被砍傷了手,而是被大砍刀砍傷了脖子,而且距離事發已經有二十多分鐘時間,脖子被衣服緊緊地包著,上面滿是血跡。儘管人還清醒,但是神志已經相當淡漠,而且四肢濕冷。 是失血性休克,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從急救包中翻出了一整套靜脈補液裝置。靜脈留置針、生理鹽水、林格氏液,甚至包括替代血漿。按道理應該儘快進行頸部或者鎖骨下靜脈進行深靜脈補液,但是車上只有我一個人,操作非常困難;此外我估計動脈可能沒有累及,因為若是頸內動脈破損,沒有及時處理的話,幾分鐘內就會立即失去知覺;加上患者脖子被衣服緊緊地包裹著,擔心貿然打開會引起進一步的失血,所以我首先選擇了外周靜脈。這是我第一次為黑人進行靜脈置管的操作,以前聽過麻醉科醫生說起過,黑人皮膚堅韌很難置管的說法,現在終於自己體會到了,另外由於膚色的關係,加上失血性休克,患者的靜脈非常難找,是一次難度較高的置管。 消毒,結紮一氣呵成,可是第一次手背靜脈置管沒有成功。我定了定神,選擇另一側手臂的肘正中靜脈進行第二次置管,所幸此次非常順利。固定,接上生理鹽水,流量調到最大,需要儘快補足血容量,病人的情況似乎好了一點,開始呻吟起來,我通知司機立即聯繫醫院急診科,同時我們帶著病人向醫院的方向趕去。 路上我們再一次被一輛陷在爛泥中的超載卡車擋住了去路。所幸基地已從醫院派出另一輛汽車在堵塞處進行病人交接,我和司機帶上急救包,在周圍密密麻麻圍觀者的目光中,把病人用擔架轉移到另一輛車上。就這樣,歷經將近四十分鐘,患者終於到達了醫院。 晚上的時候,意大利外科醫生告訴我,患者和我預想的一樣,動脈沒有被砍傷。但是頸內靜脈完全破裂,舌下腺幾乎被切開,甲狀腺部分破損。由於擔心之後可能形成竇道,醫生不得已切除了舌下腺,同時對組織進行了修補。經過搶救,患者已經沒有了危險。我們一致認為,被大砍刀砍到脖子還能存活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地點
2011
議題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