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開始了

我工作的地方幾乎位於赤道上，強烈的日照和充沛的雨水使這裡能夠看到土壤的地方都長滿了各種植物，即使是在高大的樹幹上也長出了茂盛的地衣、苔蘚和蕨類植物。千萬年以來各種植物層層疊疊，形成了極為肥沃的土壤。我們在路邊挖開的地基上可以看到鬆軟的黑土足足有兩三米厚。這裡的作物從來不需要施肥或者除草，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或者芋艿地裡雜草叢生，從來看不到人照料，卻全都長得異常高大，不僅枝葉繁茂，而且籽粒飽滿。 這裡的植物許多我都不認識，一些我認識的植物都大大改變了模樣：路邊的茅草可以長到三米多高，直到遮蔽了兩邊的天空；劍麻也可以長到二、三米高；足有小孩手臂粗的甘蔗是一叢一叢的，纖維遠比國內產的堅韌，儘管味道極甜，但是我總是擔心在吃的時候會把牙齒崩掉；當然還有成片的香蕉林。 肥沃鬆軟的土壤最大的問題，就是在雨季的時候會成片成片地從山上被沖刷下來，阻塞整條路，或者令道路一片泥濘，一旦有卡車陷進去，整條道路便難以通行。 九月二十九日的時候，之前的雨斷斷續續地整整下了一天半，到早上的時候，天氣終於放晴了。我們一行人結束了在前線村莊的工作，吃完早飯準備返回基地。一打開車上的無線電通話器，充斥著各種道路受阻的資訊，不是大卡車陷在泥裡，就是山體滑坡。好幾輛車被困在路上，還有幾輛車停在戈馬市無法回到基地，中心的車輛調度不得已取消了預定的兩輛運送病人的班車。看來我們歸途不會太簡單。 一路上我們把沿途需要轉診的病人送上車，包括一位先兆子癇的孕婦和重度心力衰竭的年輕病人，以及產後嚴重貧血的孕婦，經過了緊急處理後，飛快地向中心醫院行駛。中間經過了好幾處山體滑坡，所幸早已被清理乾淨，除了其中最大的一處，基地在無線電中告訴我們，那裡的道路已經被堵塞了整整一天，所以他們安排了一個「Kissing」：兩輛車已經到道路堵塞的另一端等候。「Kissing」也是一個醫學術語，有吻合、對合的意思。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看到半片山壁都被雨水沖刷下來，兩邊的車輛排成了長龍。不僅有各種滿載貨物的卡車，也有人道組織，如「Care」、「Save the Children」和「War Child」的車輛，還有維和部隊、聯合國難民署的車輛，統統動彈不得。大群的工人正在滑坡處清理泥土，努力地在泥濘中開出一條可供汽車通行的狹窄道路。 我們用擔架抬著病人經過道路梗阻的地段，送上另一邊等候的汽車。人們紛紛讓出一條道路，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我們，好幾個年輕人還主動幫助我們運送病人。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之下，我們很快地把所有病人移到了另一個車隊中，並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中心醫院的急診室，我們幫助急診室的醫生完成病人的基本處理，看到病人初步脫離了危險，儘管疲憊，我們在內心中感到極大的成就感。如果沒有無國界醫生對當地醫療機構的支持，這些重病人的情況簡直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