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沙蚤的故事更加曲折一些,过程也更加戏剧性。
 
那是在维亚塔纳(Viadana),一个靠近刚果民主共和国与中非共和国边境丛林深处的小小村落。因为疟疾疫情爆发,我们的刚果紧急项目组在这里开展了为期不超过十周的紧急救援项目。
 
我的国内朋友们常常问我这个问题:非洲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许多亚洲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前往那片大陆,于是他们对广袤非洲的印象便只能来自媒体。道听途说的传闻加上耸人听闻的报道,还有浪漫主义的想象。于是谜一般的黑色大陆更蒙上了魔幻神秘的色彩。
 
我到达南苏丹的前一周,真正的雨季开始了。 不是居住在热带地区的人们恐怕很难想象出那种大雨的程度。瓢泼大雨的来临几乎没有任何先兆,一旦暴雨降临,可以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把整个诊所淹没成一片汪洋,接连几天的降雨甚至可以冲毁道路的路基,把本来就难以通行的土路变成泥泞的沼泽。
从我的小屋到医院是270步,从医院到小屋也是270步。 一条土路把员工宿舍和医院连接起来。去医院是略微倾斜的上坡,回家是缓缓下降的下坡。我们的办公室在山坡更高的地方,紧邻着教堂和修道院,同样也是由窄窄的土路连接。下雨的时候,这里会泥泞不堪,但是在大多数的时候,从山坡上可以望见覆盖整片山丘的大片甘蔗种植园,还有远处穿行在山谷间的图盖拉河(Tugela River)。
在南苏丹期间,尽管实验检查条件极其缺乏,但是利用各种快速检查和体格检查,有时候也可能得到正确的诊断。一个浮肿的儿童一度被诊断为营养缺乏,但是经过加强喂食治疗没有反应,我发现其实是肾病综合征,经过糖皮质激素治疗后很快消肿了。还有腰痛的患者,最终诊断是尿路结石。许多本来只在书本上见到过的内容,这里有大量活生生的实例。从狂犬病脑炎、慢性骨髓炎、肺结核大咯血,到疑似内脏利什曼原虫,还有疑似几内亚虫慢性溃疡、疑似病毒性出血热。我刚离开不久,就听说离多罗难民营不远的巴提难民营,又爆发了戊型病毒性肝炎。
在南非的艾滋病结核联合诊所里,打开厚重的病例记录,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里巨大的疾病负担。 耐多药肺结核与人类免疫缺陷病毒是一对致命的疾病组合,在贫民窟中收割着最穷困者的生命。开普敦附近的卡雅利沙镇可以称得上是适合诞生耐药结核病的极好温床:这里居住着五六十万来自东开普敦的季节性工人,在开普敦工作,在镇里的各种铁皮房居住,只有节假日才返回老家与家人团聚。拥挤的居住条件,高达20%的艾滋病感染率,以及不规范的服药习惯,不断催生着耐药病毒和耐药结核菌的出现。
这个周一,我搭乘从开普敦飞往德班的航班,从非洲大陆的最南端,来到了印度洋沿岸的夸祖鲁纳塔尔省。
库亚萨(Kuyasa)是一个主要服务儿童的基层医疗诊所,作为艾滋病和结核联合诊所,这里的护士和医生都有这两种疾病的丰富经验。作为培训的一部分,我担任安医生的助手与她一起参加普通门诊,感觉仿佛回到了实习医生的时代。
中非的旷野和雨林中,几乎所有医学教材上提到的疾病,在这里都可以找到,甚至还有那些尚未被人类所认识的疾病。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学者常常深入刚果丛林深处采集猎人的血样,希望能够及早发现可能在文明社会大规模扩散的病毒。中学的时候,我曾经怀着极大的兴趣阅读过著名病毒学家约瑟夫‧麦克科密克《第四级病毒》一书,当时从没有想过十多年以后阴错阳差地学了法语,又当了医生,循着医学前辈的足迹到这赤道地区工作。在一年多的时间,我治疗了麦地那龙线虫、破伤风、狂犬病性脑炎等等在文明世界极为罕见的疾病。
目前艾滋病尚缺乏具有广泛应用性的治愈方法,因此一旦确诊,病人就需要终身服药。在有效的药物治疗下,就像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疾病病人一样,他们不但能够正常生活和工作,甚至可以接近预期寿命。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说这是一种疾病,还不如把它成为一种生活状态。 一般人都有过生病的经验,根据我过去的经验,大多数人都不够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自觉完成全部疗程的药物。更多的情况是等到病情稍有好转,就会停药。如何让我们的病人正确地认识这个疾病并正规服药,就成了我们的头等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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