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地上出生的嬰孩

八月十二日,星期五,這是美好的一天。 昨晚我吃了感冒藥,很早睡了。但今朝起身仍很累,很想睡,很想星期六日都放假(但是星期六日都要工作!) 清晨五時半起床上班,今早致電了回家,一聽到家人的聲音便忍不住流下淚來,但只說了幾句,車子便駛離了可以打電話的範圍。今天我坐在車的後輪位置,一小時的車程,感覺就像九級大地震一樣,震到我心肝脾肺臀都掉了出來!

© Gigi CHAN

但今天是好的一天,因為在沙地上誕生了一個嬰孩。 我在流動診所診症的時候,一位職員衝了進來,說有位婦人在前往拿水途中要分娩了。我和Solenne(一位法藉的護士)便立即出勤。 到達的時候,嬰兒剛剛出生了,Action contre la Faim(消除饑餓組織)的Anna小姐(她不是醫護人員呢!)手足無措地抱著嬰兒,臍帶還連著媽媽。 噢!沒有呼吸和白色的嬰兒!污濁的胎水!(這是醫護人員的噩夢!)

© Gigi CHAN

我們趕忙用算清潔的器具剪臍帶,但一陣風吹來,所有人都開不了眼,所有器具和整個嬰兒都鋪滿了沙(剛出生的嬰兒整個身體是佈滿胎水和血的,加上沙,整個嬰兒變了泥人)。 我們立即進行搶救,Solenne在法國是兒童心切治療部護士,她搶救嬰兒,而我則照顧媽媽,但那媽媽是蹲著的呢!我想媽媽趟下來,但她身後是荊棘叢,我只好在她半蹲時拿出胎盤,幸好,檢查了下體沒有大量出血。 但過了一會,Solenne說嬰兒仍是軟軟的和沒有呼吸,我只好用醫治成人哽咽的方法,坐起嬰兒,在他的肚子按下去。他吐了一大口渾濁的胎水,但仍沒有足夠呼吸,Solenne用咀對咀的方式(隔著紗布)給嬰兒進行人工呼吸,終於,嬰兒自己可以呼吸了。 (搶救必備的醫生物資──抽吸器和人工急救甦醒球當時仍濟留在首都,所以我們只好用超原始的方法!) 媽媽問的第一句話是:「嬰兒是活的嗎?」 回到流動診所的時候,嬰兒雖有呼吸,但仍是沒力氣哭和不能吸啜母乳。 我們的醫院還未開,要決定的是,是否送嬰兒到車程一小時以外的醫院。我心裡知道一個缺氧超過五分鐘的嬰兒在這裡存活率真的很低,而且嬰兒還要經歷一小時大地震車程,去到多洛(Dolo)醫院,有的也只是抗生素、奶和葡萄糖水。(多洛醫院是沒有呼吸機的,它的氧氣也剛巧壞了) 還有,那媽媽剛遷到阿諾韋難民營,她想要的是食物和脹蓬,去照顧其他小孩,對於一個生存不到的嬰兒,她像沒有多大的憂傷,在這兒,死嬰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我還是決定送嬰兒去醫院,媽媽也無奈的跟著我上車。 終於,我抱著BB搭了一小時車,停了五次車,確保嬰兒仍是活著的,也做了一次人工呼吸。 沿途,很病的我緊緊地把BB靠在我身上,盡力地減低震盪,一邊祈禱,希望BB可以活下來。 抱著BB的感覺相當美妙,尤其他的小手想攬著我胸脯的時候,差不多到的時候,BB的手可以動了,到達醫院時,我立即餵BB喝奶,BB睜開了眼,細細聲哭了,還可以吸啜呢! 超開心的我把病情交給了哥倫比亞籍的Iliana醫生,再回到阿諾韋難民營的流動診所。幾天後,Iliana告訴我BB健康地出院了。 我不知道BB的名字,但我永遠記得那媽媽肯定的笑容。 我在想,這裡的嬰孩,在沙地出生的呢,多麼的堅韌! 很慶幸我沒有放棄,另一位志願人員的說話閃過我的腦海:「敢想,人類可以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雖然我現在已經回到香港,但仍然可以透過一個簡單的Facebook Like,支持前線的救援行動,你Like了無國界醫生的Facebook專頁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