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人利比里亞當黑工

昨晚是我離開利比里亞前,最後一天在醫院值班。可能因為有點興奮,我小睡了一個半小時後,就再也無法入睡了。 儘管已經是最後兩天值班,但我的工作仍然充滿著驚喜。我們在兩天之內,出現了四個宮外孕的病人。Gerhard(婦科醫生)在星期一早上,給第一個病人做了手術,儘管我們在手術後已為那名女病人輸血輸液,但她的血壓一直很低,血色素也很低。這令我們這位已六十七歲的老醫生很困惑。他反覆為她做超聲波檢查,發現她腹腔內的液體量上升;他並沒有其他選擇,只有打開腹腔查看。我志願做他的助手。 令人沮喪的是,在切開的輸卵管處,的確有一個出血點,腹腔內還有兩升的血。我們重新紮緊了輸卵管,出血也停止了。Gerhard為此感到很沮喪。 當那個手術還未做完,急症室又來了另一個懷疑宮外孕的病例。Gerhard 去看過她,並給她做超聲波檢查。當我到達時,病人的血壓很低。Gerhard拿了那名病人一些尿液,去做妊娠測試,並為她檢查血色素水平。他告訴我,超聲波結果顯示卵巢增大並有少量積水,子宮也增大了但卻是空的。他建議等待測試結果並觀察一下。 在Gerhard離開後,我嘗試用我的簡便診斷方法,就是把一夥小針插進病人腹部。我可以抽出一些血來。剛巧,妊娠測驗結果也回來了,證實是宮外孕個案。Gerhard覺得一點困惑,因我總是為他帶來驚訝的發現。當我輔助他做完第一及第二個宮外孕手術後,他在午夜時再被召回醫院,做第三個同類型手術。至今天下午,第四個同類的病人出現,我估計他太累了,他把這個手術交給我,而他則從旁協助。 難以想像在沒有吸取工具的情況下,我如何能完成一個宮外孕的開腹手術。占姆(另一個外科醫生)當時正為一個患有腸梗阻的女子,做開腹的手術,結果我們不得不選用另一個較為不潔的手術室做手術,而吸取機更壞了。我估計我的病人在腹腔內大約積聚了兩升血。當我一打開她的腹腔,所有的血都湧了出來。在之前我剛做完的剖腹產子手術中,我也沒有燒灼器,因為所有的燒灼筆都在消毒。根本我們的手術室就沒有足夠的備用工具。 昨天上午,我們收了兩個因發電機爆炸,導致嚴重燒傷的病人,一個有五成皮膚燒傷,另一個更有多達八成面積燒傷,僅有兩條大腿倖免。對我們來說,五成的燒傷面積很難治理,死亡率會很高,但我們會試一試。可是,八成燒傷對我們在Mamba Point醫院來說,就根本不可能治療;而這位嚴重的病人,本是一個健康的年輕人。這實在是一個困難的決定,而我最後決定,只給他安慰性的治療,給他輸液,以及透過靜脈給予嗎啡止痛。這是我第一次決定對一個年輕健康甚至還在與我交談的人,放棄治療。然而我們有限的資源之下,我們一定要尋求一個平衡。 昨日下午,又有兩個中國工人來到急症室,他們是被聯合國利比里亞維持和平部隊的監獄送來的。在過去兩星期,我們總共已見過五名這樣的病人了。他們不懂說也不懂看英文,醫院員工就找我充當翻譯。他們五人中,有四個患了瘧疾,一個手部感染。他們全都來自中國遼寧。他們告訴我,他們共有十二人,來利比里亞打算工作五個月。但很明顯,他們和僱主之間應該發生了一些衝突,而僱主向聯合國人員報警捉拿他們。他們現在全因非法移民及當黑工被拘捕。 我為他們感到難過,更為我們的國家──中國感到難過。我們祖國的人民要長途跋涉,到這樣一個貧窮的國家當黑市勞工。因為他們不懂英語,我可以想像他們的生活和工作環境一定很惡劣。在十二人中,現在有四個得了瘧疾,我相信還會有更多的人發病。 但可慶幸的是他們被囚禁在聯合國部隊的監獄,監獄的人會帶他們來看醫生,否則他們全部都可能永遠再見不到家人。他們告訴我,中國大使館已經聯絡他們,他們可能不久就會回家。我明天就走了,我把一些常見症狀翻譯在紙上,好讓他們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與醫生交流。 現在已是早上五點了,我必須就此擱筆。希望我可以再睡一會兒,然後為我在蒙羅維亞的最後一天作好準備。 歐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