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蘇丹的星期六檔案(下)

 

回到房裡打算再次回到那個自助餐的美夢之中,可惜不成功,只能一邊幻想回到香港之後首先要吃甚麼呢? 想像的娛樂,絕大多數比現實更為美好。
 
淺淺地睡了一個多小時,又是時候起床上班了。雨已經不知覺地停了,梳洗過後,早上這杯咖啡,基本上是倒進胃裡的。
 
© Vincent PAU
再次回到自己的主場兒科部門,準備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助手和好拍擋美國來的醫生剛開始他們的假期,一個人做3個人的工作,孤軍作戰的日子由今天開始。先說說大致我在這裡要做的事情。在這裡Vincent除了負責打針派藥等臨床工作外,更重要是管理整個兒科部門,那包括了普通病房,深切治療部,營養病房和專門處理麻疹的隔離病房,平均每天處理40多到60多名的住院病人。隨了管理30多名下屬,編排更期,提供訓練和臨床上的指導外;還要管理病房內的藥櫃,統計和監察用量,訂貨,保證有足夠的藥物可供使用;另外要收集和分析數據,看看有沒有疫病爆發,檢討一下死亡率為何偏高。偶然要跟醫療以外的其他部門商量,討論建設上的未來計劃,例如何處可多建一些設施等等。真的是上至管理,下至落手落腳照顧病人,一次過滿足你不同的願望。
 
本以為今天跟其他的星期六一樣是平靜地渡過時,派藥中途發電機忽然故障,整個病房即時停電,以電力推動的氧氣機立刻停止運作。Vincent連忙放下手上的工作,前往觀察因為肺炎而需要倚靠氧氣的初生嬰兒(好彩今天只有一個),不出所謂,沒有氧氣提供之下,血氧即時下跌。
 
我慌忙地拿來急救的工具,利用急救袋(Ambu Bag)只以普通的空氣人工地替嬰兒注入空氣(Bagging),同時一邊以膊頭夾著電話通知剛好也在醫院的工程師,懇請他們快想想辦法。過了只不過是5分鐘(不過那5分鐘對Vincent來說已經非常漫長),電力恢復了,氧氣機重新運作,再檢查一下嬰兒,血氧徐徐回升,沒有大礙,這才鬆一口氣。可見這個團隊之所以能順利運作,不是單靠醫療人員,背後還需要很多專業人仕支援才成。
 
派完藥,替小朋友們洗過傷口後,打算坐底偷下懶,迎接渴望而久的假期的時候,邪念一生,立時有人抬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出來,衝口第一句就是「Snake bite」
 
今年雖然是蛇年,不過蛇在這裡從來都不是受歡迎的動物,而且還相當神憎鬼厭。因為附近田野裡河流裡佈滿毒蛇,小朋友被毒蛇咬死是經常聽聞的事,早陣子上班途中,下屬就突然收到電話說妹妹被毒蛇咬傷轉瞬斃命,可見人在大自然面前是何其脆弱。何況被毒蛇所咬而死的多數是短時間毒發身亡,大部分的死者都不會到醫院而只會在家門前埋葬,那令我們根本無法收集實際的數據。所以一聽見小孩是被毒蛇所傷,大家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星期六,小朋友好應該去上興趣班或是參與playgroup結交女朋友仔,不過世界上有些小朋友雖然年紀細細,就要擔當照顧兄妹的重任,打算襯雨後到河裡去打魚,好等弟妹們今晚可以加餸,誰不知不小心打擾了剛在河裡暢泳的毒蛇,手腕被咬了一口。
 
被咬的雖然只是手腕,但是當男孩來到的時候,才短短一小時,整條前臂已經腫張了一倍有多,顯示毒素相當強橫,再者檢查期間神智開始變得模糊,心跳和呼吸變得越來越快。衡量過風險以後,最後還是決定打解藥。所謂的解藥,其實是提煉自馬或者羊血液中的免疫球蛋白(IgG),可以化解毒素,阻止毒素繼續傷害人體,但統計所得大約1/1000人接受解藥後會因為過敏反應而死去,因為那畢竟不是來自人體的東西。
 
Vincent於是打電話命人從基地送來解藥,(主要因為醫院沒有雪櫃和解藥相當珍貴),短短10分鐘就見到司機拿著冷凍鏈(即係一個冰箱)走進來。注射完解藥之後,緊密地觀察了一陣子,還好,沒有出現過敏反應。過了一會男孩的神智有所好轉,手臂都停止了繼續腫脹,這才真正的鬆一口氣。
 
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累得筋疲力倦,跟往常一樣索性拿張椅子坐在房門前觀看日落。
 
這,就是Vincent在這裡一個平凡的星期六。
 
假如世上有平行時空的話,或者在某些時空裡面我正嘆著藍山咖啡,看著法國電影。不過雖然現在正在餵蚊,又被烏蠅嬲,不過我想我還是所有時空裡面最開心的一個。我想那一份滿足感,是那些想像力豐富如年薪數10萬又自稱中產的人都想像不到的事。
 
報告完畢,Over And Out!
 
文章首先於The Hong Kong Originals發表。
地點
南蘇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