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韋勒醫院的第一天

醫院裡只有約十五名病人由我照顧。我在早上巡房,為大部分病人定下療程。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受槍傷、燒傷或是遇上交通意外。 我在下午完成了兩項手術,一個是燒傷的小童更換敷料,另一個就是左膝曾經做過多次手術,而受細菌感染的男病人。起初我估計這是因他患有結核病,但我發現他身上長有一大個肌肉內膿瘡,卻沒有適當的導流。他沒有親友陪伴接受治療,但他不能自己走動甚至上廁所。他只能依靠醫院派發的食物,但有時可能會因不知明的原因而沒有食物分發。如果沒有人給他喝水,他就會沒有東西可喝。他是那麼的衰弱和憔悴,我們的工作人員決定從營地裡給他帶一些食物,希望可以幫助他。 今天看來是平靜的一天。但當我吃晚飯的時候,就收到醫院的電話。有一個初次懷孕的孕婦,一直不知道自己原來懷有雙胞胎,她昨天產下第一個嬰兒後,另一個胎兒則仍在肚內。胎兒仍有生命,但因胎位不正,橫臥在子宮裡。我們建議剖腹生產另一個仍未出生,要靠人工催生。當我們去到產房時,她和胎兒情況良好。我們建議剖腹生產,但她的親人拒絕。由於她的丈夫正在很遠的地方工作,親友們要諮詢其他家人的意見。我們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幸好孕婦的部分親友懂說英語,我們再向他們解釋剖腹手術,最後他們都贊成。他們說:「醫生,我們相信你,請你為我們這位親友做到最好。」 當我準備這個剖腹生產手術時,我發現這裡只有最原始及最少的資源可用──這裡沒有手術室護士協助我進行手術,我要自己在手術盤上取工具,這裡也沒有助產士或護士照顧嬰兒,要由麻醉科醫生要同時肩負這職責。我只有一個護士助理協助我做手術,而我們要先教他怎樣在手術前洗刷雙手、穿上手術袍及手套。 我可以使用的工具亦少之又少,手術用紗布只有二十塊,雖然有電動吸器,但沒有電凝止血。 一如以往,在做手術前,我把程序複想一遍。當我觸摸孕婦的腹部,我感覺到嬰兒的頭向上、雙腳向下。我十分小心,以免剖腹時令胎兒受傷。我先抽出她的左臂和左肩,但未能成功抽出頭部和其他身體部分,於是就因應嬰兒的位置,先抽出雙腳,然後是右肩及手臂,跟著是頭部,最後,一個可愛的女嬰終於出生。她甫呼吸這世界的第一口氣,就哇哇地大哭,像與我們打招呼一樣。我們都很高興,嬰孩的女母亦給予我們一個鼓勵的微笑。我在三十分鐘完成此項手術,是一個不錯的時間。隊員之一、來自法國的手術室護士亦作出稱讚。我亦利用那些有限的紗布完成所有手術程序,包括清理孕婦的腹部,及為她縫針。 當我步出手術室,與孕婦的親人見面,他們都很感激我們。我可以看見他們有緊密的家庭連繫,婦女要聽從男人及長輩的指示,但他們互相支持,亦感謝協助他們的人。 當我離開時,我站在醫院的空地,這已差不多時凌晨時分,四周是漆黑一片,我只見一個滿佈繁星的美麗夜空。 當我們回到營地,部分負責行政的工作人員經已完成一天的工作,正在休息。作為一個外科醫生,我們很容易就得到大家的注視及稱譽,但這全賴這些後勤支援的人員的努力,令我們的工作變得有可能和可以安全地進行。當我稱讚他們其中一人的努力工作時,他反過來感謝我們為醫院工作。我向他們所有人致敬。 這就是我在醫院的第一天。 歐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