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傷的故事

槍傷,在我們居住的香港十分少見,而且一般被認為是很嚴重的受傷個案。但原來我在南蘇丹、也門、巴布亞新幾內亞以至現時在中非共和國,已經看過和治療過約50位槍傷病人。
 
在香港,醫療設施和支援服務非常完備,重傷的病人只要20至30分鐘便可以來到醫院,並且馬上接受治療。但在大部分發展中國家,人們要走遠路,才能自行或在家人和鄰居協助下,來到有外科部門的醫院。那些傷勢嚴重或情況不穩定的,通常無法到達醫院,而來到醫院的,則可能已經延誤了數天,傷口出現感染,期間甚至由於要逃避衝突而躲在叢林,導致傷口有毛蟲!所以應付這些工作,經常很具挑戰性。
 
有時我需要從病人的腹部取出子彈,以挽回他們的生命和修補損壞的身體部分。不過,大部分病人都是四肢受槍傷,因此我要清去所有壞死或骯髒的組織以控制感染,之後要思考如何保住病人的四肢,盡量回復肢體的功能。那可能需要固定骨折、修補肌腱、肌肉和神經,然後以皮膚移植方式覆蓋最後的傷口。這些工作往往既困難又富挑戰性,但當看到病人能夠愉快地回家,四肢能如常活動,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抱歉交代了這麼多複雜的醫療資訊,讓我來分享兩個在中非共和國博桑戈阿這裡有關槍傷的故事,一悲一喜。
 
上星期,我接收到一位68歲的長者,右邊大腿受到槍傷。傷口並不嚴重,而且傷不及骨,假如他在受傷後2至4天來到醫院接受治療,大概10至14天後便可以回家,活動能力也只會受到輕微影響。不過,他在受傷後12天才來到醫院,雖然原本的傷口細小,但感染已蔓延至整條大腿。我還沒來得及為他截肢保命,他便因為傷口感染而去世。
 
之後是一名21歲的男子,他左腳受槍傷,同樣來到醫院時傷口已受感染。當我到達博桑戈阿時,他已經在醫院,由於傷口感染加上腳骨外露,我們原本考慮為他截肢。我盡力切走所有受感染的組織並清洗傷口,然後進行肌瓣手術為他覆蓋外露的腳骨。病人起初很抗拒,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向他解釋,因為如果不做手術的話,他可能要截肢。無論如何,手術最終順利完成,他的腿部已經被移植的皮膚所覆蓋,未來一星期便可以帶著健康的左腳回家。
 
就是這些在前線的悲喜故事,有時為我帶來滿足,有時卻讓我感到挫折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