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內的生離死別

我今晚九時才由醫院返回營地,剛剛吃過晚飯。 今晚我們再處理了兩宗緊急產科個案。 第一宗個案,是一名孕婦前一天在家產子後,胎盤仍留在腹中。幸好她沒有像之前那個個案般大量出血,亞美達讓我與一位當地醫生施手術。我教這 位當地醫生如何以人工方法拿出胎盤。 另一個病人是一個第二次懷孕的婦人,頭一胎在她分娩期間胎死腹中。今次這個嬰兒的體型 很大,但婦人的盆骨很細,不夠空間讓嬰兒出來。她的丈夫起初拒絕我們為婦人施手術,我們讓婦人嘗試自然生產但不成功。但我們發現胎兒出現「胎兒窘迫症」情況(即是胎 兒沒有得到足夠的氧氣,心跳開始變慢,並且於子宮收縮後動作緩慢),我們再促請她的丈夫同意進行手術。 最後,我與那個當地醫生施手術,一個巨型的女嬰出生了。( 寫到這裡,我停 了一會,因為我剛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還以為是另一次緊急召喚,但原來是隊員們在飯後閒談,醫院的後勤人員傑夫跟亞美達醫生說笑。他們知道,當有任何緊急情況時,亞美達一 叫我的英文名 Paul(保羅),我便會立即趕至,今次他們就是想試試我的反應。我中計了。) 昨天有個懷孕二十四至二十六周的婦女來到醫院。她的陰道出血,亞美達為她做超聲波檢查,發現她出現前置胎盤的情況(即是胎盤在子宮下段,包著子宮頸)。這是一個 胎位不正,胎兒臀部在下方的個案。那孕婦很快便進入陣痛期。亞美達醫生就叫我準備,以便需要時進行復蘇搶救 。他順利拿出胎兒的雙腳及身體,但因為孕婦的子宮未完全擴張,胎兒的頭未能出來。我就協助他,撐大婦人的子宮。 最後嬰兒出生,不過他十分細小,臉色發青,心跳只得六十 。我們忍痛決定不為他做復蘇搶救,因為在這環境下,他的存活機會是零。 我們知道嬰兒的父親想在婦人分娩時入產房,但我們不准許。後來我們發現這個父親態度極具侵略性。他是個穿著制服的士兵,幸好當時沒有配帶 槍。他恐嚇保安人員說,如果他的妻子有甚麼不測,我們都會有麻煩,更拿走婦人的病歷紀錄。 其後,我在後園見到他,我叫他到病房看他的妻子。他非常憤怒,有人叫我們報警,但我決定讓他與妻子見面。 他見到妻子平安,但產房四處都是血。婦人告訴他事情的始末。他看見那個 嬰兒,就跪下來祈禱,不久就回復平靜,然後帶著婦人的病歷紀錄見醫院總監。最後這軍人交回紀錄,相信他已接受醫院總監的解釋。 有一刻,我擔心他會槍擊我們,但當我看見他跪下祈禱,我為他感到難過,明白他當時的反應及情緒只是人之常情。 我已落實會於三月廿四日離開烏韋勒,然後會在朱巴停留兩天,等候有飛機由朱巴到肯尼亞的奈羅畢。我會在 在廿八或廿九回到香港,很快便可見到大家。 我再一次聽到他們叫Paul了,但今次不是開玩笑,是真的急召。那個已做手術拿走胎盤的孕婦流血,我們馬上趕回醫院。她的子宮 沒有收縮,而且流動。我們為她注射催產素、麥角鹼及前列腺素。幸好終於止了血,不然我們就要把孕婦的子宮割去,甚或這個母親會喪命 。 亞美達常常對我說,我們都是人,只不過是我們生長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所以有更多更好的機會。因此,我們應該更好地利用我們的學識去幫助別人。 歐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