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加斯加的糧食和營養危機：我目睹的事情實在是難以言喻

無國界醫生的醫療隊今年3月底以來，一直在應對馬達加斯加南部有史以來其中一次最嚴重的糧食和營養危機。在部署醫務人員之前，一支醫療隊被派往往安布阿薩里（Amboasary）區。普列丁克（Jean Pletinck）是團隊的成員之一，他為無國界醫生工作了28年，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後勤人員。他描述親眼所見、馬達加斯加南部偏遠地區人們所過著的悲慘生活。

 

為了籌備無國界醫生的醫療活動，上個月我走訪了安布阿薩里區大約20個村莊。所見所聞很難用語言形容。人們跟我說起天上的雲朵，說起雨一直沒有落下來，但說得更多的是關於在過去三年裡，人們如何生活在如同墮落入地獄般的境況下。

在馬達加斯加南部沙漠地區，人們主要依靠農業和畜牧業維生，連續三年的乾旱已經把人們推向崩潰的邊緣，整個村莊都瀕臨死亡。

 

迫在眉睫的饑荒
在馬達加斯加，營養監測系統和糧食安全綜合分類（IPC）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南部出現「災害性」等級的營養和糧食狀況（糧食安全綜合分類的五個等級中的最高等級）。約有74, 000名兒童急性營養不良，其中12,000名兒童嚴重營養不良，比2020年第四季度增加了80％。在醫療機構接受急性營養不良治療的兒童人數猛增。糧食不安全人數超過100萬人，其中14,000人來自遭受最嚴重的地區之一的安布阿薩里區，處於飢餓等級（IPC第5級）。

走過一個又一個村莊，我聽到了同樣的故事。

 

家裡沒有食物了，河流乾涸了，田地裡什麼也沒有長，飼養的瘤牛也營養不良，人們沒有力氣繼續勞動，還要害怕搶劫者搶走僅餘的一點東西。圍繞著一汪水的幾塊土地顯示出有人嘗試耕種的跡象，但成功收割的機會幾乎為零。那些嫩枝如果沒有被蚱蜢和毛毛蟲啃光，也會因炙熱的太陽而枯萎。

 

三年來，這裡的人們已經失去了一切。隨著田地乾涸，他們賣掉了瘤牛、雞、生產工具，甚至廚房用具，從家裡走路幾個小時，去市場上買吃的，而食物也愈來愈貴。他們找到什麼就吃什麼——葉子、根和幾乎不能吃的水果——他們說他們經常因為水果有毒而生病。村裡的孩子和大人正在餓死 。學校空無一人，老師們離開了，因沒有錢進來，沒有工資，沒有食物。四周充滿著不安，人們害怕幫派的威脅——他們會盜取任何能到手的東西。不止一村民告訴我，出於恐懼，他們會在傍晚離家，去附近的小樹林裡睡覺。

 

無國界醫生的應對    
3月底，作為在安布阿薩里區啟動的緊急行動的一部分，醫療隊在流動診所篩查並治療急性營養不良患者。我們發現5歲以下兒童，平均28％患有急性營養不良。

我們還開展活動讓人們獲得清潔用水，包括分發水桶、修理手動泵，以及處理和運輸河水。無國界醫生也正在研究如何盡快組織食物分配，並擴大住院治療的規模，以治療急性營養不良和相關的醫療併發症患者。

在乾旱的山頭，我看到小孩子們扛著重達10公斤的麻袋走了好幾個小時。他們從世界糧食計劃署（WFP）的分發點領到糧食，再把它們運回所在的村莊。他們的家人們因為虛弱走不了遠路，正等著他們。沿途被搶劫的風險相當大。有些孩子寧願以微不足道的價格出售一些他們搬不動的食物。世界糧食計劃署將大米、豆類和食用油的分配限制在每人只獲配給量的一半，而且並非所有村莊都能獲得配給。我很難理解這些人是如何生存的。

在我去過的一個村莊裡，只有病人、老人和孩子留守。所有人的狀態都極差。其餘的村民都走了，那些不夠強壯的人走不了，只能留下來。他們告訴我們，自從沒有了雨水，他們就不得不賣掉衣服，剩下的只有些破洞比布料多的襯衫。雞、鴨、生產工具……搶劫者偷走了所有沒被賣掉的東西。他們沒法洗澡，也沒有乾淨的水，只能靠這條河勉強度日。

 

我從事人道援助工作近30年，很少看到如此極端的困境。這次經歷改變了我的生活，也正是這些情況，一次又一次地激勵我去幫助那些常常只得聽天由命的人。